今年 6 月,美國半導體元件製造商安森美(ON Semiconductor Corp.)宣布,將會在捷克投資 20 億美元,建造一個半導體製造中心,協助捷克從停滯的經濟中,再次啟動現代化的發展。
前蘇聯共產體系的東歐,在蘇聯解體後經歷漫長的動盪,經濟發展有限。然而,經歷 COVID-19 與中美脫鉤的壓力,東歐成為歐盟應對逆全球化後的重要佈局之一。擁有相對於西歐低廉的人力成本和待開發區域,2020 年代的東歐,就如同 1990 年代後的中國大城市,地方政府爭相招商引資推動地方經濟發展,而歐盟則以中央政府的角色,透過共同法案財政支助,提升歐盟經濟安全。
安森美在捷克小鎮的投資案,被視為歐盟對進口晶片元件依賴的重要關鍵步驟,也是歐盟對抗中國電動車產業進逼的關鍵之舉。
捷克相對滯後的工業主體是汽車產業,缺乏具有成長動能的新主力產業,加上 COVID-19 疫情的打擊,使得捷克經濟長期停滯。今年捷克的經濟成長率,預估最佳表現是能維持在 1%,因此,捷克政府努力吸引外資,這次的投資案,並會獲得歐盟的財政補助。
歐洲汽車產業的晶片荒焦慮
去年,歐盟開始推動歐洲市場對「降低對台灣半導體依賴」的政策,為了減少對台灣微晶片的依賴,2023年7月通過《晶片法案》,並投入 33 億歐元(約 1,170 億台幣)作為研究和創新經費,廣邀半導體製造商到歐盟國家設廠,設定 2030 年要將半導體產能翻倍至佔全球 20% 的目標。目前,歐盟市場除了工業自動化與汽車產業相關功率半導體元件之外,其他類型晶片生產能力相對缺乏,更遑論人工智慧所需的高階運算晶片。
不過,就如同美國遭遇的問題一樣,歐盟內部對於這樣的政策是否可行,也陷入辯論。
半導體晶片的製造會高度集中在亞洲,高階晶片製造更在激烈的競爭後,由台積電獲得 90% 以上的高市佔率,原因就在於這是一個超高進入門檻的領域。根據英特爾的資料,建造一座高階晶片工廠至少要投入 120 億美元( 3,860 億台幣)、三年的時間,這都還未計入半導體供應鏈前後端的其他生態系供應商。
歐洲《晶片法案》在歐盟議會獲得 587 票對 10 票、38 票棄權的高通過率,然而,法案通過後,實際的執行推動才是最難的事。要進入高階晶片製造行列,看起來並不可行,但增加在歐洲製造的中低階半導體晶片,保護歐洲產業、尤其是汽車產業不受國際供應鏈風險影響,卻是可行也合理的做法。匈牙利、波蘭、捷克三個國家因為擁有較低廉的人力生產成本,靠近歐洲製造業主力國家德國,擁有最好的吸引外資半導體大廠遷入的機會。
從這個角度看捷克小鎮 Roznov pod Radhostem 正在發生的事,會更好理解捷克政府為什麼會大力推動安森美的投資案。
捷克小鎮:歐盟發展半導體重鎮的起始點
Roznov 過去已經有半導體生產歷史,時間可以追溯到冷戰時期。當時,捷克斯洛伐克將部分電子工業遷移到此處。晶片工廠最後分別併入摩托羅拉和後來的安森美。Roznov 的新工廠將整合新的製程,使晶片更靠近汽車行業的客戶,而這是捷克經濟的傳統支柱,但目前面臨中國電動車的競爭挑戰。
除了擴展 Roznov 工廠外,安森美還簽署了一項多年協議,向擁有 Skoda Auto AS 的 Volkswagen 提供碳化矽零部件。由於依賴亞洲製造的晶片,VW 和 Skoda 在過去三年間,一直受到供應中斷的困擾,Roznov 的擴展,被視為減少歐盟對進口晶片元件依賴的重要關鍵步驟。
Roznov 過去以淋有朗姆酒的甜派和歷史木屋博物館聞名,今年 6 月安森美的投資案宣布後,這個小鎮開始一連串變化。過去 2 個多月來,房地產開發商、大學校長和政府官員頻繁到訪。20 億美元對熟悉半導體業的台灣人來說,不是值得關注的投資規模,然而,這個金額卻是是三十年來,外國直接投資在捷克共和國最大的一個案子。
捷克工業和貿易部長約瑟夫·西克拉(Jozef Sikela)上任後積極擺脫捷克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並在政策大力上推動捷克工業基礎建設的發展,運用捷克的優勢吸引半導體廠投資捷克,是西克拉所屬的捷克政府,目前重要的經濟治理策略。
西克拉對《彭博社》的記者說:「半導體正成為現代經濟的支柱。我們能夠在國內生產越多這些新技術,我們的經濟安全就越好。」安森美新的一輪投資,有機會讓捷克經濟體質轉向利潤豐厚、勞動密集度低的行業,最主要的產品會集中在電動車和可再生能源領域,從傳統的汽車及汽車零部件製造中,分離出來。
目前,捷克已經擁有 2,200 名安森美員工,提供歐洲汽車大廠 BMW AG、Mercedes-Benz AG、Siemens AG、Apple Inc. 和 Samsung Electronics Co. 等品牌需要的 1,000 萬顆功率晶片。新的投資案,重點將會放在生產更有利可圖的碳化矽半導體上,預計將使 Roznov 小鎮的年收入增加四倍,至少達到 12 億美元(約 386 億台幣)。
現在面臨的挑戰,是確保人口只有 16,000 人的小鎮基礎設施,能夠容納半導體建廠的迅速擴張。當地市政府快速回應當地對學校、醫生和住房可能短缺的擔憂,宣布計劃建造 300 至 400 套新公寓,並投資約 8,500 萬美元改善當地道路、停車和其他服務設施。「每個市長夢想的,都是一家你已經熟悉的公司來進行高科技投資,這將吸引受過教育的人群,」Kucera 說,「這就是 Roznov 現在得到的。」
Roznov 備受期待的未來,與鄰近掙扎區域 Ostrava 鎮形成了鮮明對比。後共產主義時期,捷克共和國最東部地區的傳統採礦和冶金工業衰退,導致這個小鎮長期失業。今年夏天,Ostrava 的一家鋼鐵廠因無法支付近 5,000 名員工的能源費用和工資,而宣告破產。
捷克官員不想錯過歷史提供的絕佳機會
安森美與捷克政府和歐盟的財政支持談判,正在進行中,這可能涵蓋約四分之一的投資金額。如果成功,新生產大廳的建設將於明年在現有 Roznov 廠對面開始。儘管一些當地人對該項目表示複雜的感情,提到可能對公共服務如醫療造成壓力,但政治家和商業領袖普遍認為,這項投資對振興捷克經濟至關重要。
捷克共和國曾經是從共產主義轉型為自由市場的典範,但現在面臨通貨膨脹危機,原因是工資增長超過了生產力。它在吸引外國投資方面落後於區域同行,特別是在新技術領域。波蘭和匈牙利等鄰近國家已經從英特爾等公司獲得了大量投資,並將自己打造成電動車電池生產中心。
安森美在 Roznov 的擴展,希望能填補這一空白,安森美捷克業務負責人說明這個合作的長期利益。一旦新的供應鏈建立,它們可能會保持數十年。「現在是我們搭上這班車的機會。」Cab 表示。「這樣的機會窗口很久才會出現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