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成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原本立場完全相反的伊隆馬斯克(Elon Musk)和下一屆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結合成一個出乎意料的聯盟,《經濟學人》本期出版多篇文章,集中討論這個聯盟將可能怎麼重塑美國的政治和商業格局,同時,如何改變本世紀的人類歷史。
馬斯克進軍政治的影響可能比人們想像得更深遠,重塑商業領袖與國家機制的互動方式。
2017 年,馬斯克曾公開稱川普是一個「騙子」,也是全球最會散布錯誤資訊的人之一。然而,在 2024 的在勝選演講中,川普給予馬斯克前所未有的讚譽,兩人關係的緊密可見一班。
川普把馬斯克被稱為「Uncle Elon(馬斯克叔)」,大量篇幅的演講內容,都是在稱讚馬斯克的成就,及其企業的技術實力,承認他是競選成功的重要貢獻者。勝選以來,馬斯克成為川普過渡團隊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參與內閣選拔面試和高層級的外交對話。
各種訊息都顯示,馬斯克已經迅速進入即將上任的總統的核心圈子。
地球上最富有的人和最有權勢的政治人物,建立起一段親密的兄弟情誼,雙方都渴望對方能夠提供的協助,把影響力集中在一起,實現顛覆時代的變革:打破政府的監管框架,顛覆根深蒂固的自由正統觀念,目標是追求全新的成長。
美國的前途:企業家成為寡頭政治統治者?
川普和馬斯克的組合在這次大選中大獲全勝,顯示美國人的確渴求改革。川普「改變現狀」的呼籲,先從 Main Street(美國小企業區)到 Wall Street(華爾街),然後再到 Silicon Valley(矽谷)的各個領域,都引起了共鳴。
企業對政府的低效和浪費感到失望,是顯而易見的。川普與馬斯克合作,的確有機會為美國帶來急需的改革;但是,這個聯盟的存在,卻也讓美國政治出現寡頭掌控的潛在危險。
馬斯克和川普,對於美國聯邦政府都有顛覆性的想法,馬斯克提倡大幅削減政府預算和減少機構規模。馬斯克在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doge)」中,將發揮著核心角色,他表示要把私人企業的敏捷文化,引入政府官僚領域。
批評者可能認為,這些想法過於簡化政府運作的複雜性,但是,美國政府政府正面臨赤字膨脹,美國霸權延續,也需要美國軍事框架加速現代化。既有的官僚惰性,仍然是這些改革的一大障礙。
然而,這一聯盟潛藏著潛在的陷阱,裙帶關係和利益衝突陰影籠罩其上。尤其,馬斯克的影響力不僅止於美國國內,還擴展到國際與外國領導人互動上。
馬斯克的企業,占據美國霸權延續的戰略關鍵產業。在與中國緊張局勢加劇,以及空間軍事化之際,橫跨他與各國政府的密切關係,可能扭曲監管做法並壓制新興領域如自動駕駛汽車和人工智能的創新與競爭。投資者已經注意,到選舉後馬斯克關係企業的市場估值急劇上升。市場開始押注馬斯克,因為他與政府友好關係可能讓他的企業擁有優惠待遇。
這也引發另一個問題,即私人企業目標與政府公共目標之間的倫理界限,這兩人真的有能力拿捏嗎?
馬斯克以企業家身份在政府部門中擔任重要角色,然而,他的企業與(各國)政府有大量高價合約。尤其在太空方面,馬斯克幾乎是世上唯一擁有可與政府匹敵的企業,不管川普願意與否,美國在太空競賽上上都高度依賴馬斯克。
馬斯克的企業利益,和美國的國家利益如果存在衝突,而川普團隊又過度依賴馬斯克時,美國的民主政策是否因此受到影響?
馬斯克和洛克斐勒有什麼不同?
這一情況並非毫無歷史先例。
巨頭們長期以來一直在美國政治事務中發揮作用,比如石油大王洛克斐勒(John D. Rockefeller)和金融巨頭 J.P.摩根(Morgan)都在他們的時代呼風喚雨,掌握巨大的影響力。然而,馬斯克的全球足跡,例如 Tesla、SpaceX、X(前稱 Twitter)和人工智慧公司 xAI,相對於過去的壟斷企業巨頭前輩們,更具多樣性和廣度。
馬斯克發會影響力的方法,也比他的前輩們更具顛覆性,他的目標不是延續壟斷行為,而是以他心中的使命理念尋求創新。他所對應的議題,不是如何在市場上維持市占率第一名,而是應對氣候變遷和太空探索等重大的時代挑戰,他的目標設定,也不是獲利這麼單純。
在氣候變遷方面,馬斯克認為,石化能源目前佔全球使用量的 75%,過度激進的綠色能源轉換會導致經濟崩潰。此外,對於二氧化碳濃度增加,他認為只是呼吸不這麼舒服而已,人類還有很多時間不用太著急。同時,馬斯克從技術的角度提出太陽能的重要性。由於目前全球只有 3% 的能源來自太陽能,但透過技術和政策,將目標設定在 2050 年時,由太陽能供應三分之一以上能源,是可能的。馬斯克對於核能的態度,讓很多人不安。他認為,核能是最安全的能源之一,並且試圖引導川普在核議題上,把焦點從核武器帶離,轉而聚焦在如何利用核能發電。
在太空領域,SpaceX 的獵鷹運載火箭是第一枚商業可重複使用火箭,所提供的軌道有效載運能量,比俄羅斯、中國政府,再加上波音和洛克希德·馬丁(Lockheed Martin)等私營部門競爭對手全部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NASA 現在完全依賴 SpaceX 向國際太空站 (ISS) 運送太空人和物資。SpaceX 的星鏈衛星,可以向世界上幾乎任何地方的任何人,提供網路服務,包含烏克蘭戰場,沒有政府部門能阻止他。SpaceX 的星艦火箭,是有史以來最大的火箭,本世紀人類的月球甚至火星任務,有可能會由他們完成。
對馬斯克來說,即使 SpaceX 在商業上賺了錢,但沒有能力到達火星並返回,那麼這個計畫就是失敗的。一個任務目標高於獲利的企業家,進入政府推動改革,如何與政治家的選舉週期短期利益搭配,是馬斯克和川普聯盟最大的隱憂。
馬斯克和川普聯盟能維持多久?
馬斯克的管理風格特徵,是快速的人員流動和對爭議的偏愛,這與川普的不穩定性質相似。他們兩人的合作關係,可以維持多久、穩定性有多高,都充滿不可預測性。這對於美國政府體制改革帶來負面風險。
從馬斯克的角度來看,他勢必會面臨維持企業主權與從事國家治理的複雜平衡。他的企業面臨著獨特的監管挑戰,這些挑戰可能會根據行政傾向得到緩解或加劇。這在中國尤其重要,因為,Tesla 的生產基地和重要市場就在中國,這意味著他面對地緣政治壓力時糾葛。
因為企業利益的影響,馬斯克在面對國際事務時,明顯有一種不可預測性。過去的歷史經驗證明,企業家精英與政治家之間勾結關係如果鞏固,會威脅到民主體制和機構的健全。
最終,馬斯克和川普之間的聯盟,處於十字路口,如果他們成功地使其顛覆性願景保持一致,就有巨大潛力重新定義治理和行業。然而,如果他們的聯合力量導致不受控制的裙帶關係或改革失敗,它也可能加劇系統性脆弱性。當他們走在這條微妙的道路上時,他們的行動可能不僅對各自的領域產生深遠影響,也對更廣泛的社會政治格局留下影響。